《夢華錄》：精心構建文化想象之美

對“苦古偶久矣”的觀眾來說，《夢華錄》的出現可謂亮眼。它有效供給了一種關于宋代的文化想象之美。這種美緊貼人物命運的起承轉合展開，更加引人入勝。該劇講述趙盼兒、孫三娘、宋引章三位“乘風破浪的姐姐”先漂于錢塘、后漂于北宋都城東京的愛情和創業故事。三姐妹的人生均“風高浪急”：趙盼兒因父親被彈劾而沒入賤籍，后因父親舊部贖身脫籍歸良，她救書生歐陽旭并相愛立下婚約，歐陽旭高中探花后欲棄趙盼兒而娶高觀察之女；殺豬賺錢養家的孫三娘心懷“孟母之心”，一心想將兒子培養成人，卻被丈夫休掉，年幼的兒子也背叛了她；琵琶高手宋引章身為樂伎，一心想脫離賤籍改變命運，卻被周舍玩弄。這三位女性在命運裹挾下組成“無敵三人組”，在北宋都城“京漂”過程中，闖出人生大場面。三姐妹先“清算”歐陽旭悔婚，后經營半遮面茶坊和酒樓永安樓，大獲成功。趙盼兒與皇城司“活閻羅”顧千帆歷經磨難修成愛情正果，孫三娘與進士杜夫子喜結良緣且兒子重回身邊，宋引章雖被沈如琢欺騙，但終于走出藩籬。愛情加創業，無論是北宋還是當下，都是吸睛的熱門話題。而在精巧敘事之下，三姐妹出入民間、江湖、官府和皇家的故事更具備可看性。

《夢華錄》的故事脫胎于關漢卿的《趙盼兒風月救風塵》，講述了女性的自我救贖、自我成長、自我完善。趙盼兒作為三姐妹中的靈魂人物，從到東京找悔婚的歐陽旭討說法，到被歐陽旭勾結官府趕出東京，再到在顧千帆的激將法之下重回東京，與各色人等周旋，將茶坊和酒樓經營得風生水起；在姐妹關系上，她作為主心骨，事事替孫三娘、宋引章考慮周全，即便被誤解也問心無愧；在感情問題上，她在痛苦地走出與歐陽旭的過往泥淖之后，幾經猶豫曲折，與顧千帆走到一起。全劇終結于趙盼兒在皇帝面前痛陳“賤籍之人未必人賤”，懇請廣開恩德，讓樂人、匠人和官私奴婢不再受賤籍之苦，這是救天下風塵之大義。趙盼兒由己及姐妹，再及天下風塵，體現出人物的成長。

《夢華錄》提供了古裝劇的一種造夢機制，即在豐盈的文化想象中精雕細刻地展現美的韻味、美的體驗。近年來，隨著以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視角來看待傳統文化，古裝劇對文化想象的美感呈現越來越受到重視。《長安十二時辰》在充滿懸念的敘事節奏下，有效融入濃郁的傳統文化，小到點心、服裝，大到宮城、一百零八坊，都考究地進行著文化想象。《夢華錄》是在文化想象建構上又一次具有新意的創新。《夢華錄》的文化想象有許多“名場面”。如開場，在錢塘茶坊中，隨著趙盼兒、孫三娘和顧千帆陸續登場，豆兒果、桃花果子等茶點，以及趙盼兒持壺添加紫蘇飲的曼妙身姿，行云流水般展現出江南文化之美；趙盼兒與茶湯巷老板們斗茶，對茶百戲、茶器等細致入微的展示，特別是對趙盼兒“以拂弦之技，茶盞奏出陽關三疊”妙境的表現，令人驚嘆茶文化之美；永安樓神秘的花月宴上，“一壺酒、兩幅畫、三首詩、十二道名菜”構建的文化想象之美，令人驚嘆。特別是幻畫為真地通過舞蹈來展現張萱名畫《搗練圖》、周昉名畫《簪花仕女圖》，不禁令人想起河南衛視火爆出圈的《唐宮夜宴》等一系列對傳統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優秀之作，令人驚喜。而所有這些文化想象，均與敘事融為一體，毫無違和感。用心構建文化想象之美，是《夢華錄》精品化追求的集中體現。

《夢華錄》的有趣之處還在于適度的喜劇風格。從開篇趙氏茶坊中趙盼兒、孫三娘與官兵打斗喜劇性的橋段和音效開始，喜劇風格就一路生發開去。號稱“京城十二行總把頭”的池蟠、從錢塘跟著顧千帆到皇城司闖世界的陳廉、因為近視而鬧出不少笑話的進士杜長風，都是非常有料的搞笑擔當。同時他們又具有鮮明的個性，可謂笑而不同。

作為一部引發追劇熱潮的網絡劇，《夢華錄》在古裝劇的創新發展中，進一步強化了文化品格的重要性。可以預料，在一種精心構建的文化之美中講好故事，將成為古裝劇突破窠臼的重要方向。

(作者：康偉，系《中國藝術報》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