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山海情》：塞上江南風云錄

歌劇《山海情》劇照

一部《山海情》，從電視劇2021年1月首播，到民族歌劇2022年9月首演，僅僅用了大約20個月。把23集大體量的電視劇，寫成兩個半小時的歌劇，這是一個多么艱巨的挑戰，而且留給作曲家、劇作家的創作時間，十分緊迫。國家大劇院組織藝術家全力以赴，激發出強大的創造力，最終呈現超出預期。歌劇《山海情》是寫給老百姓看、老百姓聽的一部優秀作品。全劇有很多屬于開創紀錄的亮點，可圈可點。

編劇易茗精巧構思，原作中主要人物和重要情節均得以保留，絕非簡單復制移植，而是遵循歌劇藝術規律的一次重新創作。全劇結構布局匠心獨運，所有人物無不個性鮮明。他們都說著各自應該說且習慣說的話，語言非常生活化卻又非常詩意，從序曲合唱“苦瘠甲天下，十年九干旱”，到“涌泉村里沒有泉，苦水村里都是苦”，再到“遠望賀蘭山，蒼茫云海間……又是一年春草綠，相約去種田”，白話與歌詞，真正寫成了文野相通、雅俗共賞的“教科書”。

但凡孟衛東作曲的歌劇，聽眾的耳朵不會被踐踏。正如作曲家本人所言：“好聽是第一位的。”全劇音樂采用多主題貫穿，原生態的“花兒”、原創性的音樂，兩種素材有機化合。得福、水花、喊水等主要人物的音樂主題和唱段，非常富于西北風、地域風。所有的詠嘆調、宣敘調與重唱、合唱都極其動聽。

男一號的《走向平原好看天》《圪梁梁上喊蒼天》等唱段，突破歌謠體的傳統寫法，有很強的戲劇性和張力感。女一號的《花兒三唱》《天邊云起云飛揚》等唱段，既保留了“花兒”民謠風的隱性基因，又有鮮明的對比、豐富的變化，在調式調性、節奏速度、和聲色彩等寫作技法上非常講究。那種對話式的語句，包括菌菇培植的口訣，都寫得極富旋律感。這不單是文本劇詩提供的基礎，更是作曲家對聽覺藝術的審美追求。

王筱頔導演團隊的舞美燈光設計別有新意，虛實結合動靜相宜，有著“天高地闊”的空間立意。漫天沙塵暴來臨前夕，天幕暗沉中映襯著吊莊移民的剪影，高低遠近談笑風生，這種特別詩意化的處理令人印象深刻。采用大型斜坡轉臺，《山海情》不是第一個，卻是用得特別高妙的一個。它勾勒出賀蘭山下蜿蜒崎嶇的坎坷山路，又仿佛鋪陳了西海固百姓不斷攀援的致富之路，同時坡面浮雕變化的色彩光影，更像是鋪展開來的一幅藍圖畫卷，展現從“干沙灘”到“金沙灘”的日新月異的風貌變遷。

這個戲的好，涵蓋了二度創作中指揮好、樂隊好、歌隊好，演員更是特別好。主演和群演，均已突破了歌劇演員普遍存在的表演上的局限和短板。有人說《山海情》是話劇加唱，但這種形式可能更合中國老百姓的口味。實際上，宣敘調與其唱得別扭生硬，倒不如像這樣大方坦蕩地說，效果或許超出預期。《山海情》道白、對白、插白，全用方言土語。演員的臺詞純正地道，人人過關，所有角色的語氣、語感、語調都特別精確。肯定下過大功夫、苦功夫，這才有了上臺的硬功夫、真功夫。

王宏偉飾演的得福眾口皆碑，已不能算作青年演員，卻演出了青春風采。徐晶晶飾演的水花令人稱道，很質樸也很靈性，編劇作曲把最美的唱段賦予女主角，她果然不負眾望。金鄭建飾演的福建援寧干部陳金山，那段《走遍西北的山》振奮人心、蕩氣回腸，全劇的主題思想與核心立意由此點化升華。麥苗和得寶，同樣給人留下生動記憶。合唱隊則完全化身為西海固的村民百姓，那么鄉土，那么可愛。

這部歌劇現在北京、天津、寧夏、山東等省市已演出四輪三十場，藝術水準和成色質量均達到相當高度。無論是否看過電視劇，現場觀眾都會為歌劇藝術的特殊魅力所感染。權威專家甚至預言：民族歌劇《山海情》精心打磨，有可能成為20世紀90年代以來一部新的里程碑式的經典作品。可否搞個巡演版？一定會讓更多人，愛上歌劇，戀上《山海情》。（媒體人 紫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