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日子修剪成理想的模樣 “無聲理發師”用剪刀精修時光

徐戀用本子和顧客溝通

徐戀為顧客理發

□楚天都市報極目新聞記者 陸緣 實習生 張可欣 攝影：楚天都市報極目新聞記者 陸緣

開欄的話

從武漢地圖外2厘米，到建設中的世界一流科技園區，200余萬人從全球四面八方而來，投身世界光谷建設。一個個扎根于此、默默耕耘的普通身影，構成了光谷這片創新熱土最堅實的基底。

為弘揚“三大精神”，講好“大思政課”，即日起，極目新聞聯合武漢東湖高新區啟動“世界光谷·追光者”主題宣傳活動，將推出一批在普通崗位閃耀時代風采的光谷人。

7月26日下午，武漢光谷天地一家知名理發店里，首席設計師徐戀用梳子挑起一位老顧客的一縷頭發，隨著一陣急促的剪刀“咔嚓”聲，長發頓時綻開自然的層次，仿佛這不是剪出來的，而是微風拂過留下的痕跡。顧客照例很滿意，對他比了一個“謝謝”的手勢。

徐戀是一位聾啞人，在光谷這家理發店里已經工作了10年。在不斷努力下，他從普通理發師，成長為首席設計師。從16歲學徒以來，他在無聲的理發世界里走了整整20年。他用剪刀“說話”，把日子修剪成了自己喜歡的模樣。

7本“無聲對話錄”，藏著光陰的故事

“顧客您好！我是這里的首席設計師，我是聾啞人，今天由我來幫您做發型可以嗎？如果可以，您可以把您的要求和想法寫下來，我來根據您的臉型，幫您設計適合您的發型。”

7月26日下午，張先生來到理發店，洗完頭坐定后，徐戀拿出一個小本子，打開首頁，微笑著將寫好的一段話展示給張先生看。在幾秒鐘的詫異后，張先生拿起筆，在空白頁寫下“怎么帥怎么剪，自由發揮”的字樣。

徐戀心領神會，右手比了一個“OK”手勢。他沒有著急動手，而是拿起剪刀和梳子，扶著張先生的頭左右打量了一番后，右手的剪刀和左手的梳子默契配合，在張先生的頭發上利落地游走。

理發店里人聲嘈雜，徐戀的工位卻像是一個無聲的角落，只有剪刀開合發出清脆悅耳的“咔嚓”聲。

頭一回由聾啞人理發，張先生不敢掉以輕心，全程緊盯著前方的鏡子。徐戀全程沒怎么看鏡子，全憑經驗感知發絲的粗細長短。在張先生不經意間，徐戀手中的剪刀已經換成了剃刀。他側身彎腰，刀片貼著張先生的耳廓刮動。看著鏡子中原本凌亂的頭發，在徐戀的巧手下，短短10分鐘便有了時尚的造型，他原本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臨走前，張先生要來徐戀的本子，寫下“理得很帥，下次還來找你”。徐戀點點頭，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像這樣的本子，徐戀共有7本。里面的字跡深淺不一，記錄著他和顧客交流的內容，也記錄著他在這家理發店的10年奮斗歷程。

極目新聞記者看到，本子中的話語都很簡短。有的抽象，如“怎么帥怎么剪，自由發揮”“你看著剪，有層次感就行”；有的具體，如“劉海修剪一下，頭發剪短2厘米”“劉海剪短，打點發膠”。

讀著這些話語，仿佛讀著一個個故事。有學生寫“上學不讓留長發”，一旁畫了個寸頭；有老師寫“我是老師，不要太夸張，要蓋住白頭發”；有女孩問“哪種好看？”附上3種發型的草圖；還有人寫“我要參加朋友的婚禮，弄一個美美的發型”……

比較特別的是，一位顧客寫下“要有哲思感”的要求。不知道徐戀是如何設計的，也不知道這位顧客是否滿意而歸。

不向命運屈服，在無聲世界勇敢追夢

“男士剪發很難。”忙碌間隙，徐戀用本子和記者交流起來。他寫下這句話時，用筆尖點了點紙面，告訴記者他這一路走來的不易。

徐戀并非先天聾啞。2歲時，他突發疾病，從此便與聲音隔絕。他小學就讀于江夏特殊教育學校，之后到武漢第二聾啞學校繼續初中學習。初中畢業后，徐戀選擇退學，在家待了2年。

直到16歲，父親開始為徐戀尋找各種工作機會。到服裝廠打工，在街頭擦鞋，在飯館洗碗、傳菜……他都一一嘗試過。

然而，他心里始終有個當理發師的夢想。起初父母不同意：“一個聽不見、說不出的孩子，怎么和顧客溝通？”為了說服父母，徐戀回到江夏特校，找到王桂梅老師，請她幫忙做工作。

“他手巧，眼睛亮，能做好的。”王桂梅來到徐戀家中，和他的父母溝通。最終，徐戀如愿進入理發行業。

初學理發的日子，他經常把自己關在學徒間，對著假人頭練習到深夜。第一次給真人理發，因為沒理好，一位顧客對著他怒吼。徐戀意識到自己的技藝水平不夠，沒有做出任何辯解的舉動。為了緩解壓力，事后他在本子上寫下“顧客是上帝”，還畫了個委屈的哭臉。

為了精進理發技能，徐戀專程前往恩施，向同為聾人理發師的向書博拜師。“當時我并沒有打算收徒弟，但他很執著，也很刻苦，我便教了他一些技藝。”向書博告訴記者，努力的人運氣不會太差，在很短的時間里，徐戀的技術有了很大提升。

“首席設計師”銘牌，見證10年奮斗史

2015年初，徐戀來到光谷天地一家全國連鎖理發店。不同于一般街頭小店，這里的顧客要求也不一樣。為了讓自己更好地理解客戶需求，他開始用小本子和顧客交流。

光谷天地周邊，有很多現代產業園、寫字樓和高校。“他們都很理解我，能接受由我這個聾啞人理發。”徐戀說，隨著技藝不斷精進，5年前，他晉升為這家理發店的首席設計師。

“我們有24位理發師，首席設計師只有3人。”該店副店長孫祥對記者說，首席設計師評定條件十分嚴苛，除了技術，還要考核客單量、回頭客數量等。

成為理發師后，武漢第二聾啞學校曾邀請徐戀回校當老師。經過認真考慮，他拒絕了。“我不想放棄美發事業。”徐戀說，“我會持續學習，更新理發理念，不斷進步。”

晚10時許，理發店漸漸安靜下來。徐戀仔細收拾著工具，準備結束一天的忙碌。燈光照亮他胸前“首席設計師”的銘牌，也照亮了他10年光谷逐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