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第一的“凱旋”——麻陽龍舟故事之四

新華社長沙9月6日電　題：倒數第一的“凱旋”——麻陽龍舟故事之四

新華社記者

在全縣參賽隊伍中排名倒數第一，這支“敗了”的隊伍，在回村路上依然彩旗招展、鑼鼓喧天。沿途村民也毫不吝嗇地燃放鞭炮、送上掌聲。

這幅獨特的“凱旋”場景，近日出現在湖南省懷化市麻陽苗族自治縣。

在幾天前舉行的2025“龍騰瀟湘”中國傳統龍舟賽（麻陽站）中，在24支參賽隊伍里，麻陽縣舒家村鄉長坡山村龍舟隊最終排名第23位，只高于另1支外縣的隊伍。

得知記者在當地采訪，舒家村鄉黨委書記陳啟剛邀請記者跟隨長坡山村龍舟隊一起回村，說是“儀式感拉滿”“熱鬧得很”。

記者面露難色，“你們怎么……”的疑問還沒說出口，就已被陳啟剛看穿，他連忙熱情地說：“你去了就知道了。”

比賽結束次日早上8點，記者趕到長坡山村龍舟隊駐地，只見整個隊伍共分4個方陣：第一方陣是親友團，負責展示寫有“歡迎勇士回家”等字樣的橫幅和牌板；第二方陣是樂隊，負責敲鑼打鼓；第三方陣是“氛圍組”，負責在路上喊口號；最后是參賽隊員，個個喜氣洋洋，摩拳擦掌。龍舟已被架上兩臺推車，隊員們將推著龍舟先步行30多公里陸路，再坐著龍舟劃行7公里水路，回到自己的村寨。

除了4個方陣外，還有幾十名負責后勤的村民開車帶著各種物資提前出發，分散到沿途鄉鎮村莊做準備。“全部加起來有400多人，最小的6歲，最大的92歲。”陳啟剛說。

還在縣城時，記者看到了好幾支也是如此回村的隊伍。盡管比賽成績有高有低，但高昂的情緒、熱鬧的氛圍、送行人群的熱情都一樣。

所有的麻陽人都表達了同一個意思，“名次不重要，只要參加了，就是英雄”。

離開縣城前，長坡山村龍舟隊專門來到麻陽縣特色產業辦，對支持村里冰糖橙產業發展的專家們表達感謝。隨后，隊員們又向環衛工人贈送了幾十箱礦泉水，表達對他們在賽事舉辦期間辛勞工作的敬意。

“雖然比賽輸了，但我們也是贏家。”舒家村鄉婦聯主席焦彤說，長坡山村盛產冰糖橙，“這次比賽，長坡山村龍舟隊的比賽視頻在全網的累計播放次數超過了500萬。大家認識了長坡山村的龍舟隊，也知道了長坡山村的‘錦秀’冰糖橙。”

“今天龍舟回村的路，就是平時老鄉們的冰糖橙出村的路。”焦彤說。

上午10點多，隊伍即將到達隆家堡鄉時停了下來。大家在路旁一邊喝水休息，一邊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10多分鐘后，同樣參加完比賽返鄉、名次比長坡山村高不少的隆家堡鄉龍舟隊從縣城方向走來。長坡山村的隊伍立刻抖擻精神開始敲鑼打鼓，大聲喊道：“恭喜隆家堡！隆家堡舒家村友誼萬歲！”對方也一邊敲鑼打鼓，一邊大聲回應：“舒家村加油，舒家村隆家堡兩家親！”

進入隆家堡鄉的主干道后，當地村民燃放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有的村民把礦泉水、面包等物資送進長坡山村的龍舟里，有的村民跟著一起推龍舟，還有的村民早早準備了展板放在路邊，上面寫著“向長坡山人民問好致敬”！

下午1點，到達房家莊村時，提前出發的后勤隊伍早已在這里備好了午飯。在由當地村民提供的一棟民房里，木耳肉絲、酸豆角、小炒肉、清炒冬瓜，4個大鍋菜雖然簡單，但大家席地而坐，吃得很香。

下午3點多，隊伍到達錦江河一處叫作牛灘的地方。長坡山村龍舟協會會長孫本喜說，這一路最重要、最有儀式感的環節——沖灘，即將開始。龍舟從這里轉走水路，將先后沖過牛灘、跑馬灘和烏龍灘。

沖灘，就是在水流最湍急的河段逆水行舟，是麻陽縣大部分鎮村龍舟在參賽往返途中不可回避的挑戰。它象征著麻陽先民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艱辛，象征著麻陽人民萬眾一心不畏艱險的斗志。

隊員們把幾十米長的龍舟從推車上抬下來，扛在自己肩上，喊著統一的號子，小心翼翼地放入錦江河中。伴著鼓手鏗鏘有力的鼓點，大家擺出正式比賽的姿態，整齊劃一地揮槳行舟，迎著逆流奮勇而上。

沿河兩岸，來自不同鄉鎮的村民，或點燃鞭炮、或敲鑼打鼓、或跳起舞蹈，給隊伍送上祝福、表達敬意。這個時候，龍舟會先朝人群駛去，快靠岸時又調一個大大的頭，表演一段沖刺作為致謝。

臨近終點了，山頭上舒家村鄉的村民們早已身著盛裝揮舞旗幟、舉著“歡迎龍舟勇士回家”的牌板等候多時。下午5點多，在震天的加油聲中，長坡山村龍舟隊成功沖過烏龍灘，村寨在望，岸上的人們歡呼雀躍，緊緊相擁。

“不虛此行吧？這就是純粹的熱愛！”回程的車上，陳啟剛從副駕駛位置側身望向記者自問自答，眼眶有些濕潤。

這時，車窗外，陣雨初歇的天空，出現了一道大大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