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戰上海”的歷史長卷

厚重的史詩風格、宏大的敘事結構、生動的人物塑造、細膩的細節表達——2022年年末，由中共上海市委宣傳部直接命題并指導創作的重大革命歷史題材電視劇《破曉東方》播出，在央視一套收視率名列前茅，平均收視率1.625，東方衛視、浙江衛視綜合收視0.669，位列同時段衛視第一，引發了強烈的社會反響。

戰上海，是新上海歷史的開端，也是中國共產黨面臨的一次“大考”。這部取材于已故軍史專家劉統所撰紀實文學《戰上海》的電視劇站在新的時代高度回溯歷史，以磅礴的氣象、詩意的風格激勵我們以勇氣、膽略和智慧闖過現實的激流險灘，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繼續向人民交出一份“大考”的出色答卷。

用客觀的史實呈現我黨武能安邦文能治國

和三大戰役集中千軍萬馬激烈鏖戰的宏大不同，和渡江戰役夜色炮火下千帆競發的壯觀不同，解放上海是中國人民解放戰爭史詩的一種特別顯現。它的驚心動魄不是我們想象中那種外在的金戈鐵馬，而是戰爭勝利后面臨社會轉型、改善民生等問題，光明和黑暗、前進和倒退的內在較量。從1948年淮海戰役即將取得最后勝利的歷史時刻到1954年陳毅市長悄悄離滬赴京，上海市民戀戀不舍的動情時分……《破曉東方》抓住了戰上海“瓷器店里捉老鼠”的特殊氣質，呈現了正義戰爭的另一種形態，文武兼備，以文為主，斗智斗勇，智斗為主。

從紀實文學到電視劇，必須經歷從書面文字閱讀到電視屏幕觀賞的轉換，從歷史理性思維到藝術感性呈現的轉換。《破曉東方》擴大了原著的敘事視野，在大量有名有姓的歷史人物之外，植入了強化情節張力的虛構人物陣容。最具代表性的當數紀南音和陸修遠，前者作為專家型財經干部，以特殊的社會身份和深厚的社會人脈四處活動，推動了劇情的有序行進。后者作為陳毅市長的秘書，起到了上下貫通的作用。通過他的視角，觀眾看到了我黨我軍領導干部日常平易近人的一面。兩人像磁鐵兩極，一個業務素質超群，一個政治素質過硬，在工作中擦出了不一般的愛情火花。而以失業工人米知禮一家，帶出小裁縫徐亦德、面館老板陶山風，展現了上海市民對我黨我軍由疑慮、觀望到信任、支持的心理轉變過程。還有態度不一的資本家，以及冷靜陰鷙的特務、心狠手辣的殺手，使劇中戲劇沖突的緊張度瞬間拉升。《破曉東方》的創作者大膽突破紀實文學的框架，演繹了一出緊張驚險、懸念迭出的活劇，形象地再現了戰上海時期中國共產黨武能安邦、文能治國的雄才大略，完成了歷史敘述與藝術描繪的有機整合，在生動豐厚的藝術敘事中還原了飽滿復雜的歷史真實。

用真摯的講述呈現為人民犧牲的承諾

黨中央的戰略決策、上海市的戰術運作、社會各方矛盾沖突的戰事膠著，《破曉東方》以三個維度有機穿插，層層推進，再現戰上海的歷史長卷。但好的藝術作品，從來不是靠表象的故事情節堆積，而是需要對歷史和人性的深入解讀。上海解放，不僅是軍事的解放和戰爭的勝利，而是人的解放和正義的勝利，是共產黨和人民軍隊贏得接收、管理、發展現代城市的這場大考的勝利。

《破曉東方》的精彩描寫，讓觀眾看到，共產黨和人民軍隊是高揚著英雄主義大旗的威武之師。在上海郊區的激戰中，戰士們蹚過泥濘和荒草，冒著敵軍地堡群兇猛火力的阻擊，潮水般地沖鋒，許多人接連倒在即將到來的勝利曙光中。他們的威武不僅在戰場上，也在金融戰爭中。在金圓券兌換人民幣保持物價穩定的過程中，他們毫不手軟，斷然打擊，在證券大樓抓獲搗亂的特務和奸商。

《破曉東方》的真情講述，讓觀眾感受到，共產黨和人民軍隊是在復雜的局面中精細謀劃，克服各種困難，獲得人民真心擁戴的智慧之師。渡江戰役后，我們及時發現35軍誤闖司徒雷登住所，以及其后出現的紀律不到位的“亂子”。兵貴神速，我軍卻停止追擊，丹陽整訓，學習了解大城市生活民情。陳毅虛心向社會各界人士請教，思考進城的各項舉措。走訪市場，摸排物價供應情況，說服全國五大區支援上海……凡事未雨綢繆，完成了黨中央從軍事進城到政治進城，軍政雙贏的要求。

最重要的是，《破曉東方》的生動詮釋，讓觀眾體會到，共產黨和人民軍隊是心懷人民，處處牽掛著人民的仁義之師。他們寧肯犧牲自己，以生命踐行“中國人民解放軍，生來就是為老百姓打仗，為老百姓犧牲的”的諾言。他們嚴格遵守“不入民宅”的入城守則。進城第一夜露宿街頭，帶著滿身硝煙躺在大街上，淋著冷雨吃冷飯。在臺風襲來的困難之際，政府帶頭三天的飯五天吃，省下糧食給災民。部隊調撥大米，賑濟災民，以至市民百感交集道：“活到五十多歲，也沒見過這樣的軍隊！”讓城市回到人民的懷抱，讓市民感受人文的溫暖，《破曉東方》藝術地詮釋了戰上海的勝利密碼，那就是“緊緊地和中國人民站在一起，全心全意為中國人民服務”。

用豐富的細節有機融合歷史故事與時代精神

耐看的歷史劇需要豐富的歷史表情，而歷史表情就是經得起回味的人物個性和細節。劇中，陳毅開闊從容的氣度、紀南音剛柔并濟的睿智、陸修遠朝氣蓬勃的面貌，工商界資本家的不同心思盤算，特務李清如美艷的外貌和陰謀叢生的內心……形成了以對比和變數吸引觀眾的人物長廊。

創作者注重細節開掘，多次使用算盤作為意象，傳達不同理念。先是陳云購買二十幾把算盤，還特意買了一把隨身帶的小算盤，為國當家理財的那份責任呼之欲出。陳毅在書場見到陳云，也送了一把算盤，拜托他算算上海的賬，陳云笑而不語，留了一句話，“我這盤賬是要算給全國的”。一把小小的算盤，讓不同個性的兩人碰撞出輕喜劇色彩。還有代連長接受考試的窘態以及小戰士在向大上海進軍的路上和一路相伴的戰馬依依惜別，這種英雄視角和人民視角的疊加，細膩展現了歷史的豐富表情，避免了歷史單向度敘述可能產生的單調乏味。

歷史劇是對過去的新發現，是站在現代與過去進行的一次對話。將歷史與現代融合的特性，對民族文化和時代精神獨特的闡釋傳達方式，使歷史劇具備了其他藝術形式無法比擬的魅力與價值。《破曉東方》以敬畏賦予歷史崇高，以正視展現歷史真實，以想象激活歷史表情，在新征程上激發廣大觀眾尤其是黨員干部思考如何更好地為人民服務的問題。從這個角度看，《破曉東方》的熱播，賦予了那段歷史強烈的現實意義，也賦予了歷史劇創作強烈的時代特色。

光明日報 作者：毛時安，系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