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樂行者”方錦龍：一個“不靠譜”的演奏家

中新網烏鎮11月22日電(記者 郎朗)短短兩分鐘，從北京出發，途經兩河流域抵達西班牙，穿越亞歐大陸似乎只是一瞬。

2024年世界互聯網大會烏鎮峰會互聯網文化交流互鑒論壇上，中國國樂藝術家、當代五弦琵琶代表人物方錦龍手中的琵琶，魔法一般，在有限的空間里，演繹出文明互鑒的無限可能，短暫地讓來自世界各國的嘉賓們穿越時空。

這段#一個琵琶彈出世界#的演奏迅速登上熱搜，網友嘖嘖稱奇：你永遠可以相信中國國樂。

從默默耕耘的音樂家，到一曲聞名天下知的國樂行者，再到傳承創新國樂、把國潮音樂帶向世界舞臺的藝術家；從藝四十多年，方錦龍每一次“破圈”、每一個轉折點，都有互聯網寫下的注腳。

無界、無限，但跨越一切——他發現，手中琴弦撥動的音符和網絡世界的介質存在著某種異曲同工，跨越人種、地域，甚至超越時間和空間，共情著、鏈接著不同的語言和文明。

方錦龍在互聯網文化交流互鑒論壇。中新社記者 王剛 攝

40年，一夜之間

回憶起多年前和互聯網第一次產生深度鏈接，方錦龍似乎望向了某個遙遠的時空。

盡管已經多次提起，他的眼睛里依然有震撼，還有一些感慨。原本，那也只是一次尋常的演奏，就像他過去四十多年無數次登臺一樣。

一把自己復制的、深藏古老中國氣韻的當代五弦琵琶，指尖飛舞，琴弦聲動，不同國家、不同風格的音樂“銀瓶乍破水漿迸”，這位通曉上百種中國樂器演奏技巧、滿頭銀發的國樂藝術家，震驚了后來被稱為“國潮元年”的2018。

視頻被搬到網上，精妙的旋律傳遍互聯網的每個角落，激起了更大范圍的共鳴。短短幾天時間，全平臺瀏覽量破億，各種贊嘆——尤其是年輕人的贊嘆如潮水一樣涌來。“這些演奏，在我40余年的從藝途中，多次展示過，可是幾十年線下表演的傳播力加起來，竟不如一夜之間的線上播放！”

第一次感受到互聯網的巨大能量，沒有猶豫，他決定緊緊擁抱浪潮，抓住這“潑天的流量”。

很快，2018年末，某視頻網站舉辦的跨年晚會成為現象級熱議事件，方錦龍和民樂一起，成功破圈，站在了網絡話題的中心。

這是一段被網友稱為“一人大戰百人樂團”的經典表演，直到現在還不斷有人回看，留下新的彈幕。琵琶、尺八、沖繩三味線、鋸琴等樂器把《滄海一聲笑》《男兒當自強》《牧歌》等風格不一的傳統音樂串燒起來，還穿插了脫口秀環節，獨特的音樂表現形式令觀眾耳目一新。

“要把握好這個時機，有了流量，我們可以讓更多人知道中國樂器的美，讓中國的聲音傳得更遠。”

方錦龍在互聯網文化交流互鑒論壇。中新社記者 王剛 攝

泥巴與荷花

與過去傳統的電視傳播不同，互聯網有自己的規則，網上沖浪的年輕人也有自己的邏輯。

為了更貼近年輕人，就像那場脫口秀一樣，方錦龍結合不同樂器的演出節奏，在表演中融入了一些看似“出格”的設計。

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這樣的方式，有人覺得，這位有著數十年民樂演奏經驗的國樂大師，變了。

爭議聲不絕于耳，對于外界的嘈雜，方錦龍表示：“不在乎”。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他們說話的功夫，我已經做了好多事情了。”他說，“他們朝我丟泥巴，我拿泥巴種荷花。”

特別是在互聯網時代，方錦龍認為，傳統音樂要貼近年輕人，得讓他們先關注再欣賞，產生了興趣，才會去做更多了解。因此，他并不排斥娛樂性，把中國文化玩起來，傳統音樂才能更年輕、充滿活力。

而且，在更早的時候，甚至互聯網尚未普及的千禧年，他已經早早進入流行文化的陣地。2002年，方錦龍在香港TVB作為大陸民樂家給流行歌手頒獎，他使用了很多“不是樂器的樂器”，包括聞香杯、礦泉水桶、鋸等，用葫蘆絲吹《笑傲江湖》，臺下坐著的港臺明星“都張大嘴巴，很驚訝，從來沒見過”。

“傳承不守舊，創新不離根。”他這樣總結自己的藝術創作理念，中國傳統音樂需要“出圈”，傳統音樂人需要“網紅”，只有讓更多人了解傳統文化，傳統文化才能潤物細無聲地融入尋常生活，被長久地傳承下去。

方錦龍在互聯網文化交流互鑒論壇上演奏。中新社記者 王剛 攝

國潮音樂走出去

隨著演出腳步走向國際，方錦龍也將國樂帶到了更廣闊的舞臺。

去年，在阿聯酋首都阿布扎比演出，和當地頂尖的烏德琴大師交流切磋過后，對方直接將手中的樂器送給了方錦龍，驚訝之余，方錦龍演奏了頗具西域風情的《精靈》，當地的觀眾很震驚，這個中國人怎么能將他們民族的樂器演奏得那么好？

“這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遙想當年，兩河流域的烏德琴沿絲綢之路進入中原，和中阮共同孕育出了中國樂器之王琵琶，今天新疆的庫車市(古龜茲)，至今佇立著中國古代十大音樂家之一的蘇祗婆懷抱五弦琵琶的塑像。

而今，來自中國的國樂藝術家，帶著數十年琵琶演奏的深厚積淀，再次奏響烏德琴，跨越千年時空，不同的文明再次碰撞出親切的共鳴，生動浪漫。

“中國音樂人一定要有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豪感。”在互聯網文化交流互鑒論壇上分享文化交流經驗時，方錦龍也多次提及這個概念。西方的鋼琴、小提琴獨奏，是需要樂譜的，而民樂的獨奏是不靠譜子的，“我們已經把樂譜融入自己的血液”。他開玩笑說：“我是一個‘不靠譜’的演奏家，但一定著調。現在很多人是光靠譜，不著調，光有音符，沒有音樂。”

語言的盡頭是音樂，方錦龍認為，中國的音樂，要走適合自己的路線，而互聯網，是傳播這種語言的最好介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