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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懷清
我那毗鄰汈汊湖的老家盡管非常偏僻,也很貧瘠,但卻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白鷺湖。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名實都還是挺相符的,以至于我上學以后,一接觸到“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等名言佳句,就會很快記住,且終生不忘——這就是我家門前司空見慣的自然景觀啊。
令人惋惜的是,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為了滿足人口急劇增加后的糧食需求,我的老家興起一股圍湖造田的熱潮。短短20多年間,老家周邊的好多自然湖泊都被圍墾成農田。白鷺湖也未能幸免,被圍墾得只留下一個美麗的名字,表明那里曾經是一座天然的湖泊。
盡管湖面沒有了,白鷺還是每年都會來。偏偏那時村里又冒出一個“窮兇極惡”之人,那個人就是我那綽號為“屠夫”的大伯。
新中國成立以前,老家人的生計一直都是以漁獵為主,以農耕為輔。實行圍湖造田以后,生產方式改變為以漁耕為主,狩獵被逐漸禁止和取締。公社特派員多次進村入戶收繳槍支彈藥,絕大多數的老實人家都按規定把槍支彈藥上繳了,唯有“屠夫”大伯,把那些打獵的家伙隱藏了起來。后來分田到戶,“屠夫”大伯就開始活躍起來。他通過地下途徑購買到火藥和鉛彈。從那時起,老家周邊的野生動物就開始遭受滅頂之災。最先滅絕的是大雁和野鴨,接著是兔子,最后就輪到了白鷺。
那時年少無知,我自告奮勇地充當過“屠夫”大伯的“狗腿子”,以幫他背火藥和鉛彈為榮。把裝滿火藥和子彈的牛角背在身上,別提有多威風,好像一下子就成了電影里的英雄。這樣的“狗腿子”生涯,持續到了我10歲左右。年歲漸長的我,目睹“屠夫”大伯對白鷺的射殺,感覺場面太過殘忍,完全沒有了以前的興奮和刺激。
白鷺是有靈性的。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出現在老家白鷺湖的白鷺越來越少,以至于后來再也見不到任何白鷺的蹤跡。甚至于在1998年,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把從白鷺湖中圍墾出來的稻田全部重新還原成湖泊,都沒有一只白鷺從湖面上掠過。也正是那一年,我們全家也如同深受傷害而一去不復返的白鷺那樣,徹底離開了那個留下我美好童年記憶的祖居地。每年除了春節和清明回老家去上兩次墳,其它時候我都不愿意再回老家。
湖面圍墾了,湖水消退了,白鷺——那些純潔優雅的精靈,很難再與我那魂牽夢繞的老家聯系到一起了……
前段時間偶然看見一段視頻,畫面中有拖拉機在耕作;耕整好了的農田里有農民在插秧;秧田里有鮮活的昆蟲、魚蝦和田螺,吸引千百只白鷺前來覓食。白鷺或是展翅高飛,或是靜落田間地頭如哲人般沉思,或是在青翠的稻田中覓食。盡管隔著手機屏幕,我仍能清晰看出,手機屏幕顯示的,正是我熟悉的老家白鷺湖的樣貌。
緊盯著屏幕繼續看,那個接受采訪的蝦稻養殖基地負責人,不正是兒時與我一起爭著當“狗腿子”的發小嗎?
再聽口音,“剛插下去的秧苖,白鷺用腳一踩,秧苖就被踩壞了,必須補栽。我們每年補栽秧苗的損失都不小……”妥妥的鄉音無疑?。?/p>
發小提到的還真是一個問題,應該怎么處理呢?
“現在國家把白鷺列為二級保護動物,是嚴禁傷害的。為了減少農田里的損失,農戶只能高聲吆喝驅趕,可白鷺剛被驅趕走,又會很快飛回來,沒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薄曨l中鄉政府的負責人出面了。
究竟該如何解決“人鳥爭食”的矛盾,既保護好野生白鷺,又不讓農民的利益受損呢?
“積極與受損農戶溝通,按照‘損失多少補多少’的原則,對因白鷺覓食造成的損失,每畝給予農戶數百元的補償,不讓農戶利益受損。同時在白鷺經常出沒的地方劃定棲息和投喂地點,保證白鷺的口糧供應?!薄€是現代人聰明,一個個讓人頭痛的問題就那么完美地迎刃而解了。
視頻看完,我迫不及待地聯系上了發小。他告訴我,隨著國家政策的日益完善,老家人的環境保護意識明顯增強。他還介紹說,老家現在正在實施“退田還湖”。工程完工后,過去原始的白鷺湖將會重新恢復。到那時,白鷺湖上,白鷺展翅高飛、呼朋引伴的美麗畫面也將再度呈現。
發小的描述讓我充滿了期待,此時好想大喊一聲:“走,朋友們,請到我老家看白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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