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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不少作家自覺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積極投身鄉村振興、精準扶貧的偉大戰略行動,深入脫貧攻堅的第一線,創作了許多優秀的作品。韓永明從小生長在農村,父母兄弟姐妹至今仍在鄉村,自己每年都要回農村居住一段時日。這種空間上的回歸體現了一種“重返”的姿態,隱含著作家重返基層介入現實的創作態度。并且這也為他提供了鮮活的鄉村經驗,腳踏大地撫摸泥土,鄉村敘事便有了堅實的生活支點,從而有效避免了游離現場的概念化創作。
事實上,對于當前鄉村題材創作中脫離現實的弊端,韓永明深懷警惕:“我甚至感到不少作家的創作依賴的仍是過去的對鄉村的記憶和想象——無論是場景還是人,幾乎都停留在過去的狀態?!编l村振興戰略在現代社會的城市化進程中將人們的目光重新引向農村,同時也為鄉村書寫提供了新的敘事空間。作者緊跟時代步伐,滿懷生活與創作的熱忱,聚焦扶貧行動,創作了《酒是個鬼》《春天里來》等小說,編輯成以《春天里來》為名的中短篇小說集,反映時代和社會的變遷,展現了在鄉村振興精準扶貧戰略下日益振興的鄉村社會圖景。
作者在塑造人物形象時抱著一種可貴的真誠的姿態,他拒絕固有的刻板印象,用文字突圍傳統書寫經驗的束縛,在與生活深度對話的基礎上,重新建構血肉豐滿真實可信的立體化人物形象,體現了對生活與文學的尊重。小說中的扶貧干部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啟蒙者形象,他們是微小平凡的,甚至是為現實所役、為現實所困的人生失意者。
《酒是個鬼》中的扶貧干部“老塤”嗜酒如命愛發牢騷,只能在吹牛中尋找存在感,是一個在局里“什么都不是的”邊緣人?!稘M堂紅》中的扶貧干部“包文化”因為不滿于未被提拔,想“換個方式證明證明自己”。這種生活窘境的設置并未剝奪人物的光彩,反而在俗世煙火氣中增添了人物的實感,從一種生活中來,到另一種生活中去,兩種生活的復雜互動給人物提供了新的視角,看到原先被遮蔽的某些東西,于是在救助他人的同時也實現了自我的精神救贖,而作者也實現了凝視俗世關切精神的創作目標。
小說以扶貧為題材,卻并不只停留于扶貧表面,而是以文字勘探心靈抵達人性的深度。“我們現在扶貧,考慮最多的是物質層面,我總覺得,精神層面的東西不能忽視。不然,人的生活會很無趣,而且脫貧成果也很難鞏固下來?!睂嶋H上,“精神脫貧”是小說的真正聚焦點,例如扶貧干部們在面對拒絕合作的扶貧對象時,必然想方設法排除萬難解開他們自我束縛的精神鐐銬。扶貧故事背后隱藏著扶貧密碼,那可能是有關愛情、親情、孤獨、情懷的故事,而在鄉村眾生相中,也展現出人性的善良與堅韌或者貪婪與嫉妒等。作者鋒利的筆切入鄉村生活肌理內部,將物質與精神,人性的美好與丑惡一同納入觀察視野,解剖出生活的各種面相,在對生活真實景象的細致描摹中,在各種力量纏斗的張力敘事中展示生活的真實面目,以文學的形式辨析生命追問人性?!段覀兲琛分行◆旉犻L幫申利華夫婦跑來貸款,不曾想申利華不僅不領情支持村里的工作,反而惡語相向:“你別以為幫我們跑了一點貸款,弄了一個變壓器,就有資格教訓我們,讓我們什么都聽你的?!钡切≌f并無意于渲染人性的黯淡,相反在生活蕪雜的表象下,以更大的熱情執著于對人性弱點的超越,贊頌人性的光輝。
作者擁有直面生活直面人性的勇氣,但在冷眼剖析人性幽暗面之余,卻并不困于軟弱的哀嘆,情節的幾番曲折之后終將撥云見日,生活溫情的一面得以展現。如小說集之名《春天里來》那般,這本書的色調是溫暖明亮的。而這種冷暖交織的書寫描繪了真實的人生四季,在生活的粗糙與人性的復雜之中展示悲憫堅韌頑強的精神之光,在充滿張力的描寫中塑造新的時代背景之下黨的扶貧干部可感可信可親可敬的真實人物形象。
《春天里來》質樸而幽默,作者顯然不贊成端著架子板起面孔書寫重大主題,書中的文字是活潑而有趣的。機巧的情節設置收獲了出乎意料的“笑”果?!毒剖莻€鬼》中讓一個酒麻木幫助另一個酒麻木戒酒,《滿堂紅》中讓兩個工作上有矛盾的對頭偏要聚頭,《春天里來》中分分合合的兩口子糾纏不清,《安妮是一個秘密》中導致周傻兒遭受村里人孤立的“寶貝”竟是個塑料娃娃……小說構思奇巧卻又符合生活與人性的邏輯。小說中的人物形象也頗可愛有趣,嗜酒的老塤身上有著生活的閑趣,覺得喝著鄉里味醇價廉的糧食酒簡直“就是賺錢”,不喝就虧了。富有文藝氣息的小魯隊長常會拍上幾張有人文情懷的照片,“小魯隊長覺得這圖景很美,想起那句詩:‘日之夕矣,牛羊下來’忙掏出手機‘咔嚓咔嚓’拍了一通”。而對于鄉村社會形態有著清醒認識的鄉村干部身上更體現了認知的理趣,“我們這兒的人最講實際,只要樹上有一塊錢,母豬都會上樹”,這是一種“捅破窗戶紙”式的幽黙,也反映了作者認清生活卻仍然熱愛生活的態度。作者興趣盎然地描寫了許多妙趣橫生的生活細節,比如老塤說到酒時立馬亢奮,“局長見他的喉結像一顆彈珠在頸子里滑上滑下,知道他在咽唾液”;戒酒時酒癮難耐之下猛抽自己嘴巴子,“把右手甩出去,猛然收回來,結結實實的抽了自己一嘴巴‘都是你!老子不能再慣你了?!彀陀行┞槟玖?,他感覺好了些,又抽了幾下?!奔毠澋牡窨膛c豐富使得日常描寫生氣勃勃。小說語言也遵循從生活中來的準則,呈現出特有的鄉土腔調,例如村干部王天麻的話語有著農民式的粗獷和幽默“王天麻便找話來說:‘我說狗日的就是個油鹽不進的四季豆,小魯隊長,這回該信了吧?’”
全國第十次作家大會期間,代表們討論最多的就是新時代文學。實際上新時代文學不在別處,它就在作家們探索的道路上。無疑,韓永明正行進在這條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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