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的自我修養：天分不足，自省補齊

高圓圓近日在訪談節目《十三邀》中,坦承自己是一個“形象大過于角色”的女演員。她說自己在嘗試過種種努力之后,發現自己作為演員的天分是有限的。一位明星面向公眾如此直白地自我反省,在當下是非常罕見的。即便天分不足,但只要有著這份清醒的自我認知,至少能夠在表演領域達到及格線。如果連自我都掂量不清,怕是連表演的門檻都跨不過去。

《十三邀》中的發言讓大眾覺得高圓圓竟然有如此勇氣自我檢視,其實這不是她首次在公眾面前剖白,在過去的許多訪談中,高圓圓都展示出了這種自省人格。當年高圓圓誤打誤撞進入了演藝行業,她本想考上大學讀文秘專業,將來在辦公室安安穩穩當個白領。可是被星探發現拉去拍了廣告,拍完廣告又被請去拍戲。二十來歲拍電影,導演對她的要求也是本色出演:“你可千萬別演啊,生活中是什么樣就什么樣。”就在這樣的懵懂、清純、青澀之中,高圓圓當上了演員。而她始終對自己不滿意,覺得自己拍不好戲,“除了形象適合以外,其他該擁有的技能我是沒有的。站到鏡頭前,我一點也不享受,渾身不自在。”

后來高圓圓嘗試挑戰與自己有反差的角色,于是接演了《倚天屠龍記》中的周芷若,后來她想再次打破自我,又出演了陸川執導的電影《南京!南京!》。這部電影讓她發現了自己作為演員的天分是有限的,盡管一直浸泡在痛苦的情緒中,一直讀當年的回憶錄來提升學習,她還是沒能在鏡頭前呈現出來。這讓她對自己非常失望,甚至還因為長期抑郁而情緒失控無法抽離,后來靠聽郭德綱的相聲才緩過來。“之前自視非常高,總覺得自己心里有很多門,每一扇門打開,里面都會有寶藏,但后來,慢慢地有機會打開它們了,才發現,門里面是空的——原來不是沒有機緣,是沒有天分啊!”

高圓圓沒有“有顏任性”,而是始終不忘敲打自己,不敢懈怠。也許是同時期的女演員業務能力都太強,才讓高圓圓覺得自己沒有表演天分,其實她已經有著不少能拿得出手的代表作。從早期出演王小帥的電影《青紅》《十七歲單車》,到《倚天屠龍記》里的周芷若,《搜索》里的葉藍秋,《咱們結婚吧》里的楊桃,再到最近的電視劇《完美伴侶》里的陳珊,高圓圓都拿捏得比較到位。很多人都說,好演員分兩種:一種是老天爺賞飯吃,一種是祖師爺賞飯吃。前一種可以成為表演藝術家,后一種至少能成為優秀的表演工作者。而像高圓圓這樣老天爺和祖師爺都沒有賞飯吃,好在她還有著一份清醒的自我認知和比較高的自我要求,讓她成為一個夠格的演員。

說到天賦型演員,那應該首推梁朝偉。當年劉嘉玲在《金星秀》中對老公梁朝偉評價說,“上天給了他神秘的、有力量的演電影的眼神,他在鏡頭前發呆,大家都會覺得,哇!他好會演戲。”但是劉嘉玲同時也提到,梁朝偉拍戲特別專注,他會為了一部戲準備很長時間,把整個人全部投入進去。當年梁朝偉在王家衛的電影《阿飛正傳》最后三分鐘的鏡頭,是可以寫入教科書的表演。看似梁朝偉在片中一氣呵成、游刃有余,其實這個鏡頭拍了27遍才磨出來。剛開始梁朝偉被王家衛批評不會演戲,而在這之前他已經提名過金像獎最佳男主角,主演的影片也得過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可王家衛的打擊讓他回家痛哭一場。梁朝偉請來朋友一塊兒研究,一個賭徒在出門前到底應該怎么捯飭自己。他應該反復梳頭,這樣“順”；應該修剪指甲、涂護手霜,這樣“滑”。梁朝偉把這些觀察融入其中,在不到三分鐘的表演里把一個賭徒“阿飛”的形象立住了,自此成為王家衛電影的御用男主角。

易烊千璽也是近年來被公認為天賦型演員的電影新星,可他當年16歲出演電視劇《思美人》里的少年屈原一角時,卻被認為不適合當演員。他在采訪中反省說,自己“沒有抓到感情點,沒有抓到表演的精髓”。一位頂流偶像自揭傷疤,這讓對面的主持人都感到詫異,“你竟然會這么坦誠!”后來的《長安十二時辰》讓易烊千璽展示了自己成為演員的可能性,《少年的你》讓他成功撕掉“流量”標簽。再后來,通過《送你一朵小紅花》《長津湖》《奇跡·笨小孩》,易烊千璽不再只是粉絲的寶藏偶像,而是大眾的寶藏演員了。

天分決定了演技的天花板在哪兒,而認知決定了能否跨過表演的門檻。流量的追逐、粉絲的濾鏡、資源的傾斜,還有一些獎項莫名其妙加身,可能真的會讓一些明星認不清自己的真實能力,認為目前獲得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毫無惶恐和自我鞭策之心,努力提升也就更無從談起了。不管是自認沒有天分的高圓圓,還是公認具有天賦的梁朝偉、易烊千璽,都能在反省中不斷進步,這大概就是演員基本的自我修養吧。

劉雨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