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盛開滿坡香

□匡芳

蔡甸，雖是平原之地，卻孕育了一座名揚江漢平原的山——九真山。六月初夏，我與一群好友踏入九真山，漫步于山野，尋覓綠意，拾取樂趣，灑下歡聲笑語。

清晨的山野，彌漫著淡淡的草木清香。踏入九真山森林公園，眼前草木幽深，天地蒼翠，樹影斑駁間，漫山遍野的綠意肆意揮灑，仿佛置身于幽靜曠野。在炎炎夏日回歸這片寧靜之地，實乃一件愜意無比之事。沿途，一叢叢怒放的梔子花深深驚艷了我。沿著山路徐徐而行，在一片綠色的山脊上，一大片梔子花靜靜綻放，宛如一片白色的海洋，在夏日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那些花朵，潔白如雪，優雅而高貴，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走近了，我默默嗅著梔子花特有的馥郁清香，她的花瓣柔軟而光滑，如同細膩的絲綢。我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那香氣仿佛穿透我的心靈，化作一片歡欣喜悅的海洋。山路寬長，視野開闊，天地間盛大的綠被這一撮一撮耀眼的白點綴得恰到好處。這些山林間野蠻生長的花枝肆意瀟灑，香氣清冽淡雅，花朵六瓣，如旋轉的風車。

小時候，家鄉的人們總是隨意折幾枝梔子花的枝條插到稻田里，任由她生根發芽。或許是因為地理環境的特殊性，在老家這樣隨意扦插的梔子花，開得又大又香。每年農歷四月，梔子樹上便掛滿了花苞，那花骨朵兒翠綠欲滴。到了端午節前后，一個個翠綠的花苞中會裂開一道白邊，那是梔子花即將綻放的信號。初開的梔子花褪去了一身綠意，只在最外面一圈的花瓣邊緣，殘留一抹淡淡的顏色。花瓣潔白如雪，層層疊疊，向內微微卷曲，宛如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嬌羞少女，她的花香沁人心脾，馥郁繞鼻。每年初夏時節，伴著露水，梔子花悄然在清晨綻放，農家的墻角邊、庭院前，到處可以看到粉白粉白的花瓣，像蝴蝶一樣微微舒展著雙翼。

梔子花樸素而平實，在花店里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她不需要高貴的花瓶來裝飾，仿佛最適合她的，就是以前農村家家都有的粗瓷碗。只需放上幾朵，滿室便芬芳四溢。雖說養在水里的花沒過幾天就會發黃，但余香依然盈室，三日不絕。她的身價也像菜場的青菜一樣家常，兩三塊錢就可以買上一捧清香撲鼻的花兒回家。

如今離開家鄉多年，每年梔子花開的季節，我都是從菜場賣花的婆婆手里購得數朵花兒，插在家里的花瓶中，待她自然枯萎。不承想，今年卻在此處得以邂逅這樣漫山遍野開放的梔子花。夏日光影中，山間微風輕拂，梔子花沐風而舞，搖曳生姿。九真山雖不巍峨，卻自有其獨特的風韻。在山頂上眺望遠處索河水奔涌不息，像母親一樣滋養著這片土地。眼前靜若處子的長河，承載著這方水土的厚重歷史，碧波清流間展露著靈秀風姿。有些感受，只在山野里生長，譬如山野的風和山野的梔子花。她們如鄉下野生野長的秀麗村姑，又如在山中修煉的美麗精靈。她們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悠然自得，綻放芳華。

那一刻，寧靜的山林，醉人的花香，蔚藍的天空，耳邊不知名的鳥叫，蜜蜂和蝴蝶在花叢里飛來飛去，令人沉醉。據說美麗和香味可以治愈內心，我想，或許這就是梔子花的意義所在。她們不僅僅是一種美麗的花卉，更是一種關于生命、關于時光、關于情感的語言。季節在有序地更替，時光輕輕拂過山坡。九真山上的梔子花，如同繁星般點綴在綠意盎然的草叢中。那些花兒的每一次綻放，似乎在告訴我們，生命中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一次美麗的約定。而那些曾經陪伴我們走過歲月長河的人，就如同這些花兒一樣，雖然短暫，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歸去時，我摘了幾捧梔子花。回家后，把她們插在書房的大玻璃花瓶里，又剪下兩朵，因沒有可插的小花瓶，便在平日喝茶用的寬口水杯中加了水，將梔子花斜靠在杯口。花香如水，一襲一襲絲絲裊裊滑過來，潮濕間帶著夏日雨后的氣息，透著一絲清涼。夜晚，在花香中看書寫字，心里倍感寧靜。有人說，梔子花代表一種無瑕的愛，一種即使經歷風霜雨雪也依然保持初心的堅持；也有人說，人生的道路上，應該像梔子花一樣，保持內心的純潔，學會守候和等待，珍惜每一個喜悅的瞬間，擁抱生活中的幸福。往昔歲月在梔子花的開敗中悄然流逝，梔子花也與時光無言交融，流成了一條記憶的河。

今夏，故鄉的梔子花，就這樣鮮艷地開在我家中，仿佛那些時光從未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