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動產業過后，現象級內容綜藝應該怎么走？

黃啟哲

作為掀起國內百億“劇本殺”市場的現象級綜藝，《明星大偵探》在五年里播出六季，憑借扎實劇本累積一批忠實觀眾。時隔兩年，其以《大偵探第七季》之名再度回歸，熱度口碑雖超過同檔期或同類型綜藝，但與前六季相比還是明顯拉開了差距。

有人說這是難逃“綜N代”后勁不足、IP疲態的創作傳播規律；有人說是因這類節目水準高度依賴“劇本殺”文本質量所導致的必然結果；也有人說是在普法和娛樂節目的左右搖擺中失去了節目立身的特色；還有人則認為撒貝寧等頗具綜藝感嘉賓的集體缺席，降低了節目的可看性。

這些分析各有道理，值得反思。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圍繞《大偵探第七季》未能延續昔日超高熱度與口碑的討論，恰恰為國內綜藝提供了一個有價值的樣本。作為“綜N代”，《大偵探》主創并未急于“上新”，強求“年年見”；面對已有成功IP，節目也沒有“吃老本”，而是努力創新探索，不僅在嘉賓上“以老帶新”，同時在劇本創作上也在呼應前作的同時，致力于令其承載更多社會關切與思想深度。浪遏飛舟之時，《大偵探第七季》所呈現的創作踟躕與市場反饋搖擺，具備一定的借鑒價值，其不止停留在節目的生命力層面，也指向一個更新的命題——在撬動線下新興產業過后，以內容為核心驅動現象級綜藝下一部應該怎么走？

拉胯？用心？口碑割裂本質是觀眾群體圈層屬性不同

一邊是“跌落神壇”“劇本拉胯”的失望吐槽，另一邊是“制作用心有誠意”“嘉賓表現依舊在線”的滿足欣慰，《大偵探第七季》雖不至于用“口碑兩極”形容，但就目前反饋看，觀眾對其評價有著明顯的分歧。

仔細追究，這種分歧其實并不矛盾。拆解節目模式，其基本遵循了“劇本殺”的游戲環節：角色介紹—現場搜證—推理解謎。稍有不同的是，明星嘉賓的參與使整個過程有了更多情境演繹成分。嘉賓更有戲劇性的表演，為觀眾作為“旁觀者”，提升了沉浸其中的“代入感”，而逗趣搞怪的即興互動，則緩解了推理帶來的緊繃感，使節目風格更為輕松明快。

而這就意味著，觀看節目的觀眾也分出兩種人群，一類是推理解謎的愛好者。他們首要關注的，是節目“劇本”的質量，是案件推理過程是否“燒腦”，是劇情是否不斷反轉、結局出人意料。《大偵探第七季》帶給觀眾的最大感受是，劇本更注重戲劇故事的演繹，然而謎題線索存在漏洞，弱化了推理的樂趣。尤其是第五案《飛躍子午線》中，劇本著重渲染主角間復雜的情感故事，單個嘉賓長達十多分鐘的“念劇本”，生生把推理解謎變成了“故事會”。

而另一類觀眾則更期待嘉賓帶來的綜藝感。盡管少了撒貝寧、白敬亭等此前被觀眾贊為“爆梗”的常駐嘉賓，但張若昀、大張偉、魏晨等人還是以各自風格貢獻了不少笑點。而節目組，也在劇本與制作上，時不時“致敬”此前節目內容，激起觀眾的美好回憶。比如在第六案《機智的老年生活》中，昔日風華正茂的NZND樂隊，邁著蹣跚步履以老年樂隊形象再聚首。而比起節目初期簡陋的“格子間”內景，新一季節目開篇《童話學院之畢業悸》甚至做到了對城堡外景以及數個房間的豪華搭建，所以給觀眾帶來更好的觀賞體驗和戲劇沉浸感。

此前，《明星大偵探》前六季憑借超高制作與內容水準，成功“圈”住不同觀眾群，使得節目成為全民級綜藝。而這也就意味著，想要延續超高熱度與口碑，必須在劇本、場景搭建、嘉賓陣容、綜藝效果等各個面向持續打磨節目，才能使之滿足不同圈層的觀看需求。

娛樂與深度不可兼得？普法方式有待探索

翻看百度百科，會發現《大偵探第七季》的定位，已從前六季《明星大偵探》所標榜的“明星推理真人秀”，轉變為“互聯網普法教育推理節目”。由此可以看出，主創是有意做出一些改變，以期在節目深度上再多下一些功夫。

這種努力首先表現在節目環節設置上。《大偵探第七季》此次新增《大偵探合議庭》。這一環節是節目組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合作推出。來自最高院的法官，會從劇情案件的成因和所反映的社會熱點問題中，找到可以延伸普法教育的內容，進行扎實專業的講解。

這一初衷得到觀眾的認可。只不過，相對嚴肅專業的內容，與輕松喜劇為底色的明星推理表現，產生了割裂的觀賞體驗。這意味著，觀眾前幾分鐘還在聽明星嘉賓“插科打諢”，等到案件真相大白，便很快被切換到正襟危坐的“聽課”環節。也就難怪網友吐槽“綜藝不像綜藝，法制不像法制”。

對此，有人認為是“娛樂與深度不可兼得”，此前定位清晰的“劇本殺”綜藝和法制節目都有廣泛受眾和不錯口碑，但當兩者融合，就很難產生“1+1>2”的效果。事實上，“寓教于樂”并非不可為之，但要強化綜藝的普法功能，顯然不能簡單嫁接“法制節目”的專家解讀模式。尤其是面對《大偵探》絕大多數都以“魔幻”“科幻”為噱頭的案件，現實的法條法理梳理就缺少了實在的依傍。而以推理揭謎為觀賞核心訴求的觀眾來說，如何讓專業內容有效“轉碼”，還需要主創進一步探索。此外，相比于對法理的深入普及，從案件引申出的社會人文視角反思還有所欠缺。而這恰恰本該是“大偵探”IP的優勢所在。過往案件中，“裸貸”“信息泄露”“租房安全”等社會關切話題都巧妙融入劇情，引人警醒。而在立意上，案件引出的“抵制校園暴力”“反對容貌焦慮”“不做面對求救的漠視者”都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更在“偵探能量站”中，貢獻“沉默不是縫合傷口的針，有時候說出口的話就是保護自己的武器”等大量發人深省的金句。

作為國產綜藝中難得的IP常青樹，作為百億級“劇本殺”產業的撬動者，《大偵探》系列的確背負諸多期待。如何深化主題、引領行業，考驗的不只是主創的創新力，更是一份人文情懷與社會擔當。